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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海之内,何以安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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突然就听说有这部电影和这个导演,《无依之地》,导演赵婷,去年九月拿了威尼斯电影节的大奖。

《无依之地》,听着这个片名,说是讲述美国边远地带的流浪人的故事,想必非常愁苦,有点怕看它。很容易联想到《老无所依》,那是多么悲惨的一种状态。女主演弗兰西斯·麦克多蒙德是《三块广告牌》的女主角,想想她那个样子,又老又丑又倔,在这个片子里更甚,一头乱蓬蓬的短发,脸上的线条如刀刻。

女主人公弗恩因丈夫去世无法释怀,她先在丈夫待过的地方——被遗弃的石膏公司小镇住了很久,然后就开始开着一辆破卡车不断地旅行,她再也无法回到家中,回到定居的房里。想一想美国底层人的流浪生活,那必定与肮脏破烂分不开,她在逼仄的车厢里睡觉,就用车里的盆解决便溺,她需要亲手修理松掉的车门,捡拾别人废弃的物品自用。她靠在一处处打短工得以维生,与流浪伙伴们互助获得温暖。一幕幕竟然看得津津有味,你可以感觉到导演赵婷那种稳如静水的耐心。生活就是这个样子,你看它悲惨它就悲惨,你看它困苦它就困苦,你看它焦虑它就焦虑,你看它宁静它就宁静。

并非没有人愿意收容弗恩。她因借钱修车去到她妹妹家住了几天,妹妹由衷地对她说:“我需要你。”她还曾遇上一位爱恋她的流浪者,他回家后邀她去住,一家人都喜欢她,但她终于还是开车离去。

她无法使自己留在一个地方。但这并不是她没有情感。她曾遇到一位流浪的小伙,小伙告诉他说有一个女友,但是不知道怎么样表达爱意,不知道说什么。女主人公就给他背诵了一段自己在婚约里写曾经念过的一段诗文,那是莎士比亚的诗。

我是否该用夏日与你做比方?但你比夏日更可爱也更温良:夏日狂风胡作摧毁五月花蕊,夏日却拥有如此短暂的季长;有时烈日如眼人间酷暑难凉,但那抹金光也会被雾霭遮挡;每种美终究逃不过人老花黄,难免偶遇沧海桑田天道无常;但你永恒的夏季却不会消亡,你难忘的容貌也永不会消亡。死神难夸口说你沉陷其罗网,你在永恒的诗中与时间同长。只要是人还能读人还能认,我诗必定流传使你生命永存。”

音乐极美。钢琴静静地敲,敲扣着人的心弦,非常高级的音乐,感动得人热泪盈眶。

最后,是女主人公又回到丈夫曾工作过的那个地方,那些已经没有人烟的建筑,积满灰尘的工作台,她仿佛在默默告别,然后她推门走到了房外。眼前是寂静的大漠,远处就是银色的雪山,她就这样又上路了。这个片子最后说,“献给那些无法停下脚步的人。”

我脑海里闪现出的是我在嘉峪关城头上所看见的情形。大漠戈壁,壮美山川,但是你的心要装得下,它要能容纳得下。

我想赵婷拿这个奖,不是因为她的华人身份少数族裔,也不是因为她极其前卫或极其激烈,是因为表达出人类根本的这种美感,她值得拿这个奖。



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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